環境時評 | 山東省東營“假整改”卻做正面宣傳：比危廢更該埋的是作風“污染源”（新京報）

一些地方，明明“疾在腠理”被揪出來了，卻不及早治病，還對外宣揚自己的“病”好了，這分明是患上了更嚴重的病，病名叫“欺上瞞下癥候群”。

▲督察組隨機抽取點位進行開挖。

2017年8月，中央第三環保督察組多次接到群眾舉報，反映山東東營市廣饒縣甄廟村土坑非法填埋大量化工廢液、醫療垃圾等。東營市在調查后，向督察組反饋稱，廣饒縣組織相關部門開展了調查，共清運77.95噸醫療廢物和400余噸生活垃圾。2018年6月15日，廣饒縣公示交辦問題已完成整改并銷號，《東營日報》還對整改情況作了正面宣傳報道。

但此次“回頭看”下沉期間，督察組發現，廣饒縣僅清理非法填埋場表層數百噸醫療廢物和生活垃圾，對其余近20萬立方米的危險廢物和生活垃圾視而不見，并在填埋場表面覆蓋建筑垃圾，掩蓋問題。

“又雙叒叕”出現虛假整改。從目前已曝出的情況看，廣饒縣的環境整改“假動作”堪稱負面標本：本來對大量危廢固廢非法填埋監管“失明”已久，直到督察組反饋了才有所反應，已經是“后知后覺”了，結果當地還玩起了陽奉陰違的花招，說是整改了實則只做表面功夫。更奇葩的是，當地竟然還好意思把這當正面典型宣傳。這樣顛倒是非的粉飾，儼然一招“高級自黑”，只能給人滿滿的荒誕感。

本質上，環保整改就是以消除存量問題的方式，在生態環境層面“止損減損”。可有些地方非但沒有聞過則改，還用假整改制造了“污染增量”，制造了更多損失。廣饒就是典型，其問題主要體現在事前治污和事后整改兩個環節。

拿治污來說，任由那么多危廢隨意填埋，本就是監管敏感度不夠。危廢通常都具有浸出毒性，極可能污染土壤及地下水，故建危廢填埋場對其場址選擇、入場要求、設計施工、運行管理等方面都作出了特殊要求，醫療廢物則在被禁止填埋之列。當地對此問題失察，本就涉嫌嚴重失職。

從整改情況看，當地處置過程中明明已測出了遺存“毒性”——對表面坑塘積存雨水的采樣監測顯示，揮發酚濃度超出V類地表水水質標準70倍，劇毒的氰化物濃度1.153mg/L，卻還只是象征性地清理，且按一般固體廢物處置。處理這么敷衍，只會讓更多土壤和地下水被毒害，讓環境欠債“滾雪球”式疊加，補救則越來越難。

▲填埋物成份復雜，嚴重污染環境。 

經驗表明，“假整改”能蒙混過關，背后有個完整的“形式主義鏈條”，也就是問題一環連著一環。這次通報也指向了這點：廣饒縣的敷衍是“看得見”的，無論是未對現場深入調查，就將長400米以上、寬約60米、深度達10米以上的非法填埋場標成長235米、寬45米、深度1-1.5米，還是編制的應急處置方案則連填埋量、固體廢物種類和性質都未搞清楚，抑或是處置時以掩蓋當整改，都屬于違規操作。東營市僅做匯總不加核實，驗收銷號流于形式，也難辭其咎。對此進行正面宣傳，同樣是“形式主義鏈條”里不容小覷的一環，其影響也相當惡劣。

以丑為美、把問題說成成績的現象，此前并非沒有。早些年，廣西龍江河鎘污染事件發生后，當地在官網上稱這“是我國鎘污染事件處置史上的一個奇跡”，卻對作為源頭的污染、環保部門的“捂蓋子”姿態半句不提，這被視作“紅腫之處，艷若桃花”式的病態認知。

相形之下，東營對虛假整改進行正面宣傳，則更顯無厘頭：明明“疾在腠理”被揪出來了，卻不及早治病，還對外宣揚自己的“病”好了，這分明是患上了更嚴重的病，病名叫“欺上瞞下癥候群”。

這類“欺上瞞下癥候群”，起初可能起于僥幸，最終通常作用于敷衍了事。部分地方興許心存僥幸，想著環保督察只是一陣風，因而“三十六計，騙為上計”，沒成想，還會有回馬槍式的“回頭看”。

近段時間，中央生態環保督察組通報的多起“假整改”典型案例，就對此作了印證：吉林遼源市仙人河黑臭水體整治搞“污染搬家”，既未達到目標要求，也未達到督察整改的序時進度；山東濰坊濱海開發區未按整改方案要求開展控源截污工作，而是主要依賴投放藥劑治污，1年內耗資4700余萬元的河道治污工程基本未見成效；遼寧葫蘆島市綏中縣政府一面編造假文件，上報省市政府謊稱違法項目已停止建設，一面頂風作案，召開專題會議加快推進違法項目建設……東營的虛假整改居然成正面典型，則以更戲劇性的情節道出了個中的荒唐。

這些亂象深層次的癥結，就是不作為及形式主義，這其實也是另一種“污染”。也只有讓弄虛作假者付出與惡劣行為相稱的代價，才能懲前毖后。這一撥被通報的地方中，綏中縣包括時任縣長在內的23人被問責，遼源市委書記換人也在輿論解讀中跟“刮骨療毒”沾上了邊……東營當地會啟動怎樣的問責措施，能否以嚴肅追責對接公眾期許，也注定會被審視。

畢竟，比起那20萬方危廢固廢，更該被填埋的分明是作風“污染源”。